四十多年前的一场风暴,把千百万风华正茂的青年学子刮上了山,刮下了乡。迎接他们的,有繁重的体力劳动、恶劣的生存环境、难耐的精神压抑,但也有当地群众赤诚的心和火热的情。当年,内蒙古大草原的牧民们敞开宽阔的胸怀,迎接了几万名来自北京的知识青年;知青也与牧民们结下了不解的情缘。
正值盛夏之际,北京牧人合唱团一路高歌,直奔锡林浩特草原,去寻找青春的足迹,去探访自己的第二故乡。这个团队的大部分成员就是在这里唱响了自己悲壮难忘的青春之歌。
恰逢北京奥运会车辆限行管制之际,一路上难得看到几辆车,车队撒着欢儿在京张公路上疾驰。习惯了往日蜗行的车流,还真有点儿不适应空旷和畅快了。从北京出发,渐行渐北,天也愈发湛蓝。过了张北,大片的绿色滋润着视野。
《美丽的草原我的家》
这些年,草原沙化的程度极为严重,“风吹草低见牛羊”的景象只能到古人的诗句中去寻觅了。前些年在草场上放眼望去,斑斑点点的土壤颜色,掺杂在绿草间,就像老鼠屎坏了一锅汤,极扫兴。牧民曾经告诉知青:雨水是草原的幸福之神。在大雨时节,静静地听,你可以听到“刷—刷—刷”的声音,那是草在生长啊!不过,今年的雨水特别大,属二十多年来罕见。草之密,草之高,让牧民心怀喜悦。那是羊儿的粮食啊!歌里不是唱了吗:水肥草美牛羊壮。当汽车驶进大草原的时候,一望无际的绿,平坦坦的,养眼,养心,让人兴奋。车厢里马上传出了歌声:“草原就像绿色的海,毡包就像白莲花……”那是耳熟能详的《美丽的草原我的家》。
《锡林郭勒不是梦》
车行到波洛斯格梁,缓缓停下,全体团员集合在路边,排起合唱的队形,向着丘陵的高坡唱起了《锡林郭勒不是梦》。歌声是祭奠和怀念,一位战友的骨灰已经和这块草场永远地融和在一起。他的名字恕我们不能在这里披露,因为他年迈的父母双亲至今不知道他已经离去。这位当年的知青,在草原上成长,他爱牧民,牧民也深深地爱着他和他的战友们。当回城的大浪又把他们卷回到京城以后,对草原和牧民的怀念就成为了他和战友的永恒主题。在草原练就的朴实,使他获得了上级领导和群众的信任,他自己也成了单位的领导。实诚、苦干、想着群众,这些人们最期望的领导者美德,他都做到了。终于,他积劳成疾病逝在工作岗位上。临终前,他在遗嘱中写到:把骨灰撒到他青年时代曾经放牧过牛羊的波洛斯格梁。前年夏天,和他一起在草原插队的妻子,带着儿子儿媳,和几十个当年的战友一起,含着热泪,把他的骨灰合着鲜花撒在了这片土地上。
也曾经是知青的歌词作家克明听说了这个故事以后,当夜含情创作了歌曲《锡林郭勒不是梦》。克明说过,这首歌,是知识青年的安魂曲。歌中唱到:锡林郭勒不是梦,你是我的青春,你是我的母亲……
当把张家口、张北、锡林浩特都远远甩在身后,乌珠穆沁草原展现在了大家面前。有名的乌珠穆沁羊就产自这片草原。说起当年插队的经历,老知青们打开了话匣子。这个说小羊的调皮,那个讲风雪的凛冽;这个聊起狼群的肆虐,那个谈起宰羊的尴尬。说了几十年的话题,又在草原上重温旧事,更显出故事的传奇色彩。一些年轻人真的听傻了。虽然是那场运动阴差阳错地使这些青年来到草原,但是他们真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乡。就像东乌旗的领导在欢迎会上所说,草原今天的成就,也有你们北京知青的贡献。你们不仅亲手建设了草原,也传播了文化,带来了新鲜的观念,至今还在关心第二故乡的发展和建设。
车队在宝力格镇受到了又一次热烈的欢迎。牧民们穿起节日的盛装,献上洁白的哈达。合唱团为小学校的孩子们送上了电脑和文具。平时知青聚会,总要谈草原的人和事。听说镇里的孩子们缺电脑,这次就早早地准备好了。而草原送给知青的礼物,却让大家兴奋得欢呼起来。那是一匹棕红色的走马,镶银边的马鞍、柔韧的马鞭、锃亮的马镫、结识的马嚼子和笼头。马是牧民的忠实朋友,是蒙古民族的图腾。送马,体现了他们对知青的一片赤诚。
为了欢迎知青的到来,牧民们准备了更为隆重的盛典—连续两天的那达慕大会。骑手们跨着高头大马,举着象征力量的三叉戟,奔驰而来。摔跤手舞蹈着,迈着鹰步或虎步跑进跤场,雄赳赳地角逐。听说知青回到了草原,知青老穆当年插队的蒙古包里的敖腾额吉(蒙语:妈妈)八十多岁了,专门请人开车来看望。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容,饱含着沧桑和安详。她老人家频频地举杯,向前来敬酒的知青们致意。
曾经有年轻人不理解:难道那些苦日子你们没有过够吗?怎么那么眷恋这块土地?老穆说:我们这次来,其实是来报恩的。在当年那么艰苦的日子里,是牧民收留了我们,是草原包容了我们。他们真的像老额吉一样,让我们在远离亲人,远离家乡的时候,给了我们温暖。知恩图报,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啊。
夜幕降临了,联欢晚会上,合唱团用一首又一首的歌叙述知青生活带给他们的感悟:“牧场啊牧场,我智慧的源泉;马镫哟马镫,我人生的起点;那流沙般的岁月,给了我牧人的勤劳,那荆棘似的征程,赋予我骑手的勇敢……”《草原恋》的长调在月光下缓缓飘过,融化在草原的夜色中。